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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文庆|黑茶山下的农耕生活
兴县新闻网   2020-07-28 12:57:02

黑茶山下的农耕生活

文/李文庆 图/虎虎

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籽。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面朝黄土背朝天,辛勤劳作交给天。这是庄户人的写照。

过去将种地人称作务庄户也叫训牛屁股。务庄户也有学问,按照水、肥、土、种、密、保、管、工标准执行外,务庄户又全靠实工。庄户靠早起,买卖靠算计;你哄地皮,地哄你的肚皮。将种子种地里后,还得老天爷说了算,盼望着风调雨顺;庄稼成熟了,还需防范飞禽走兽的侵害。收到粮屯中才属于劳动者的果实。

几千年的农耕古人积累了宝贵经验,传承下来供后人享用。因为天气关系着一年的收成和每日的出行,老农们常常观察天气变化,早看东南,晚看西,半夜要看老北底。早上起来看东南方,黑云翻滚,今天一定有雨,不能出远门或去远的地里劳作;晚上睡觉前看西边,云雾迷漫,今夜有雨;半夜醒来再观察北面,乌云密布,必有大雨。天旱刮南风,人穷说急话。每天嗖嗖地南风一个劲地刮,今年是大旱之年。云往东一场空,云往西淋死鸡,云往南下雨难,云往北连阴七。早刮东风常流水,二八月不响空雷。农历二月听到雷声夏季必有雹灾,八月雷声定有霜冻。这些都很准,老农经验不得不信服。

在农村好多人连自己的岁数、生日都记不大准,可农谚、二十四节气歌背得流利。种植业和养殖业是相辅相成的行业,要种好庄稼就需有养殖业的配合,既要牛去耕地又需羊粪才能种出好庄稼。

入冬虽说是农闲季节,可农民们仍是忙个不停,将牛羊圈中的粪掏出去,再用泥封了,不让跑掉气味。雪封山门后每人一把拾粪铲,早晚拾粪积肥。

过完春节,滤粪送粪,远处是牛驴驮送,近处人背人担。送完粪就备耕,劳力放假7天砍柴备烧,妇女们在家备吃。惊蛰河开定不开,小雪流凌定流凌(指黄河流凌)。到了惊蛰就开始修理农具,制买锹、镢。春播前还必须配茬子,种过豆类的再换种谷类,不然会化茬减产。那时候还种麦子、碗豆,这属于夏熟作物,春风麦入土,在春分前小麦都已下种了,到了暴雨季节就能收割归仓了。春耕开始了,耕地能手和抓粪能手配成搭档,能手们耕过的地就和棉被一样松软,保墒、捉苗、草少,务庄户最恨的是庄稼地里的草。

抓粪也是技术,抓的距离远近、把的大小都要正好。一亩地一堆粪,下三升麦种,稀稠正好。有时缺人手配一个新手去抓,地耕到一半粪就抓完了,让老农们笑骂个不停。这还好说,能有补救的办法,就怕地已耕完,粪还有一半,这块地稀苗减产就成定局了。能做到地完粪完这才是真功夫。

一个牛工每天耕四亩地,下午4点多才耕完。人们在干活时顺便捡些柴捆成一小捆,连同农具一百多斤重背回家。山区的坡地耕起来尘土飞扬,劳作的人们都是灰头土脸,饥饿疲惫到没有力气,通过吃饭才能慢慢缓过神来。

我15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务庄户,像我这样的新手只能是打杂工:砍掉长高的灌木,刨平被雨水冲下的腔渠,打土圪垯拉牛。遇上旱年时,土圪垯硬得就像石碴一样竖起来。早上碰碰碰打到下午4点,每一镢头都得甩开膀子砸,大块砸成小块,小块再砸烂,打得灰尘四溅,口干唇裂,眼冒金星。有几次镢头峁都被打烂了,可土圪垯越打越多,这是老天爷跟人们作对啊!春雨贵如油,瘦马不瘦牛。开耕半月后,天气又降温,东山地区常出现地冻,只好停耕三四天,这就是“九九出牛,十九闲牛”。遇闰月年,播种比较晚一点,正逢农历四月初八,种下的黑豆刚发芽就被冻坏,这叫四月八冻死黑豆夹。

小满前后安瓜种豆。一到小满人们就念叨这句话,提醒自己瓜菜豆类植物能下种了,这叫不违农时。耕完地接着就是小锄,这个时候是不需要下雨的,下雨后气温低影响庄稼生长,草也疯长,锄起来费劲;下雨还耽误营生,不能正常出工。有钱难买五月旱,六月连阴吃饱饭。到六月份,锄第二次叫搂庄稼,松土追肥锄草,地皮全部锄过,一点也不能留;松土后吸收阳光、保持水分。谷子、玉米、高粱的根部都需要将土刨成堆,再打一个锄印,为的是扎根结实。六月份气温高、多雨,庄稼疯长,一天一个样子。

怕踩坏苗子,锄地时不能穿鞋,人们把鞋脱在地边。锄到山顶休息时,再下坡底将二三十双鞋放在锄弯垒起,用一只手卡住扛在肩上;还有众人的烟袋锅用草绳捆住叼在口中,一同扛上山顶—这是我们学徒工应尽的义务。六月天庄稼林内闷热,人钻进去汗流如淌水,上衣不能穿,庄稼叶子都是锯齿状,弯腰劳作脸部、脖子、上身全扫出了红色血痕,汗水流到伤口处浑身像撒上辣椒面一样疼;这都是小事一桩,重要的是要去锄苗子根上的草,搂上土堆,不能伤及周围苗子的根,速度还要快,就像狗刨式游泳向前蠕动着。每人扛一拢,后面的人群早就压过来了,头一直倾向前,腰弯到45度,汗水遮住了眼,被人追得喘不过气来。干这行当,不在挣多少工分,关键是熊于他人,作为男人谁都不会心甘的。这样的活连续干十多天,有人伸不起腰了,只好背上捆上鞋底来减轻疼痛。

雨涝年锄地,连阴雨下得人心急,雨稍停后就出了工。锄片沾满泥,锄起来吃力,像和泥,草也就锄不利。遇阵雨,过云雨弥漫而来,年轻人拔腿便跑,寻找可以避雨的土崖藏起来;老农们还在锄,雨大起来,他们落到最后才跑,结果没有藏身之地,只好钻到水渠下。雨越下越大,泥水往下灌,从领口一直灌到脚底,人成了落汤鸡。

有一次在离村庄5里远的山梁上锄地,10点多一场大雨簌簌而来,对面山底有一孔古窑洞,一队人马跌跌撞撞来到了窑洞口。洞内臭虫、蜘蛛还有一条小蛇,人们顾不了那么多,一锄头将小蛇砸死,蜂拥而进,挤得呼吸迫切。等到雨稍弱后,出去将上衣脱下拧干,下衣就只能任其自然烘干。这场雨一直下到午后4点多,为了挤时间锄地,又饿着肚子锄到天黑。经常遭遇淋雨,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。山梁上到处是土崖,等到休息时,我拔掉锄把,找好位置挖起了避雨所,连阴雨把地面弄得潮湿,挖起来就容易多了。第二天,还在附近锄,又下起了雨,我躲进自挖的洞内没淋上雨,众人均不同程度地被淋。从此年轻人都跟着我行动起来,三四年的工夫几道山梁上出现了不少可掩体的土洞和小窑,解决了后来的雨淋之苦。现在老家的山梁上避雨的洞已残缺不全,50年前留下的一些印痕,成为我怀旧的美好记忆!

老天有时就喜欢和人开玩笑,风调雨顺三四年后就玩起了涝一年旱一年的恶作剧。涝的时候天天下,旱的时候天天晒。旱天锄地,早上5点出工,出门时自带碗筷和炒面,九点有人担来稀粥,中午又送来窝头和米汤。光秃秃的山梁上没有一丝风,十点多后太阳晒得庄稼皱起了眉头,加上干裂的地皮反射的温度火烧火燎,老农们的脸早已被晒成黑紫红,胳膊、肩膀已经没有了知觉,仍然坚持着锄到天黑看不清苗子才回家。

年轻人初晒,忍受不了脱皮、起泡、红肿的疼痛。太阳射出火一样的光和热,好似炉中烘烤;连续七昼夜的疼痛,你得坚持住,因为这是务庄户必过之关。

午后3点多,锄开的新土上太阳晒得烫脚,站不住,也坐不下。送来的饭无法坐下来吃,将土刨开坐上去,屁股就像火烧一般,喝进米汤后全身如汗蒸,烧得心在颤抖;锄片不敢伸手去摸,吐口水都冒气,人们烫得叫出了声。“锄禾日当午”,我不由得吟出了那首古诗,从心底里感佩深知此情此景的古诗人的伟大!人们都不解我意,以为把我烫疯了。

这时我又被逼出了一项专利:上午11点休息时,在地头挖一个坑,把鞋埋进去;下午3点送来饭时,我跳跃着过去把鞋挖了出来,穿在脚上真是舒服极了!吃饭时,屁股下垫一只,双脚再踩一只来降温。

搂完二锄,夏粮成熟了,收割时正逢冰雹暴雨连阴季节,所以动员学生老人在内的一切力量,早出晚归抢收抢打。吃在嘴上的粮食不能让老天爷夺走,这叫龙口夺食。秋忙夏忙,绣花女也要下床。夏粮收完后,秋田要锄第三遍了,这次锄地要轻松些,只是锄草,怕出穗后落下草籽,影响下年的种植。到处暑季节,庄稼全部拔节出穗完毕,不然的话只能当饲草。处暑不出头,割的喂了牛。

每年开耕时,山下面出牛早,相差半月。秋收时东山上收得早,黑茶山的树叶泛黄了,秋也熟了,所以叫山黄了人忙了。秋分糜子寒露谷,秋分糜子割不得,寒露谷又等不得,两种庄稼也就堆在一个季节收了。

遇到变天起风,四五级大风把成熟的糜谷刮得颗粒遍地,减产一半,让人心疼。人们在割糜谷时早出晚归,一天也不能休息,收割的动作也特别快,和大风在抢粮食,手忙脚乱中经常有人手指头被镰刀割破。糜谷割倒后,铺开晒干才往回背。遇上连阴天,天一放晴就去地里翻晒,不然就生了芽。

夏有三伏秋有社。先社后秋分,天气就平稳,先秋分后社,死活就在昼夜。庄稼在一夜间被冻死,这在山区特别厉害。有一年村前种的高产田里,玉米和高粱还没成熟饱满,正逢先秋分后社,为了防止霜冻,全村人背上麦秸在地的周围点起火堆,整条沟浓烟滚滚,到半夜三四点钟还没见霜降。人们都犯困回家睡觉去了,早上醒来一看整个山川白色一片,霜冻还是降临了,庄稼没有保住减产了。

秋忙时一天只吃两顿饭,还是随便凑合着吃。白天抢收一天,吃完晚饭再去夜干,割玉米秆到12点,睡到四点就又去背秋(背庄稼),至早上七点,每人不管远近要背四回。背秋也有学问,早起的人先到地里将就近的庄稼背走了,晚来的人须爬上坡顶去背,往返四五次差距越拉越大,人家7点钟完了,晚去的人8点还在途中。装背又很有技巧,将穗子包在里面和做砖垒墙一样压住缝,背起来结实又不糟蹋颗粒。背绳铺开有一定的标准,这个步骤弄不好,就乱套了。有的一往起背就全漏了,背上只留下绳子一条;特别是莜麦码更难装,装不好走几步就乱,一路乱四五次。学不会装背的人最发愁背秋了。

割完糜谷就刨山药,山药更怕地冻,刨山药是苦重活,一个人一天刨一亩地,三千多斤还要往回背,累到腰酸腿困。等庄稼背到场中,耕地能手们又派去耕秋地,老农们留下干了场中的活,因为扬木锨、扫粮堆是技术活。其余人员全部参加修梯田,后来梯田修到腊月不停工。中途快封冻时黑豆成熟了,再突击挽黑豆,不然的话黑豆就冻在地里了。旱天挽黑豆那个豆角又尖又硬顶在手上钻心地痛,必须猛握住它疼痛还好支扛一些。遇到雨雪天气,黑豆根部带上的土和雨混成泥,沾上一身;既冷又冻的天气不能影响你飞快地挽黑豆的动作,一天必须完成四亩的定量。因为白天要修梯田,谷子和豆类只能放在晚上打场。

严冻季节是打莜麦的最佳时期。莜麦颗粒上带一种毛尘扎得人发痒难受,人们扎紧了裤腿和袖口,将垒成房高的麦垛拆开,铺在了场中,20人分列两边,用落刚(一种打粮食的农具)甩开膀子对着打。开打之前人们在场中不停地跺着脚,脸颊刺骨地疼,手指赤红,冻麻后缓解过来有种逼胀感,将手放在嘴上呵呵,再捂捂脸,有时伸进领口轮换着温手;开打后就没有机会了,因为落刚很有节拍,稍一松劲就会被对面的人拍打回去,落刚一旦被打坏就不能干活了。一个小时打完一场后,手指头逼胀,痛得在场中乱跳。残酷的严冻让人刻骨铭心,连打谷场都冻得裂开一条条小缝。

农活忙时家中的担水、推磨等活只能挤在早晚干。入冬每家碾米两天、磨面三天,从早转到黑,磨道无尽头。

打完莜麦后将秸秆切成饲草,可做全村50多头大牲畜的给养。四具切草刀同时开切,一具刀需三个人,一个送草的,一个把刀的,一个按刀的,学徒们都是按刀之人。连续十多天下来手心扛起了水泡,头磕到想吐,这实在是一个让人草鸡脱毛的农活。

说来说去庄户人家一年四季不能停歇,还得经常搞突击。粮食收打后,好粮交了征购,留了种子、储备粮,剩余才是自己的口粮。遇上灾年就得饿肚子。

回想那时的锄地,在离村子近的地里出门时就光着脚不穿鞋,脚指头不是被锄头砍伤,就是踢在石头上疼得站不住。在山区柴刺多,扎得满脚都是挑不完的刺,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疼。尽管那样的艰苦岁月我还是以饱满的热情学成了熟练的老农,可政策开放后我又弃了农。现在回去农村,农村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水、电、路全通,处处呈现出一派迷人的新景象。你看那种地人,种的地少,一年只干四五个月;农村现在连柴也不烧了,用上了电气化,吃上了自来水,粮食加工早就是机械操作。挑水、砍柴、推碾子拉磨,一直困扰农民几千年的三大包袱彻底被甩掉了,耕地、点种、打场、扬场、脱粒、切草、运输全是机械化。农民不但负担减轻了,而且粮食也高产了。高温、阴雨、严冻天不出工,中午12点回家,早晚从来不干活。讲的是人居环境,比的是生活条件。比起我们那个年代简直是上了天堂!更不敢想的是,免了皇粮国税,种地还再给补上钱。国家这样优待农民在历史上实属未见,让我这个曾经的老农又羡慕起了农村。我又想去种地,回到那绿色的田园生活里。

作者简介:李文庆,男,山西省兴县固贤乡杨家圪台村人。1951年生,小学毕业,农民,爱好读书、下棋。2015年开始学习写作,常有散文在市、县官网及报刊上发表,2017年三篇散文连续被新华网转载。2018年出版《走进黑茶山》一书。

编辑: 张哲玮      责任编辑: 马志伟 来源: 乡村驿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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