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冬至日。冬至既是二十四节气中一个重要的节气,也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,而节气与节日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。 “春雨惊春清谷天,夏满芒夏暑相连。秋处露秋寒霜降,冬雪雪冬小大寒。”这首二十四节气歌,应该是中国人妇孺皆知、耳熟能详的。在这首歌中,“立春”排在首位,二十四节气,始于立春,终于大寒。殊不知,我国古代,早在西汉武帝时,是将“冬至”排在二十四节气首位的。我想,许多冬至日的民俗风情也应该与此有关。将“冬至”排在二十四节气首位,当然有其道理。古人用圭表(度量日影长度的天文仪器)测量出冬至这一天白昼最短,然后将这一个冬至与下一个冬至之间的日期平分成十二等分,成为“中气”,相邻“中气”之间的日期再等分,称为“节气”,这样,平均每月有一个“中气”和一个“节气”,统称“二十四节气”。如此,“冬至”便排在了二十四节气之首。冬至是太阳南行的转折点,这一天过后,太阳将踏上“回头路”,白昼渐长。古人崇尚阴阳学,认为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,至此,阳气开始上升。所谓“六阴消尽一阳生”。“天时人事日相催,冬至阳生春又来。”冬至,是春的序曲;是迈向又一个新的美好的开始。 南宋女诗人朱淑真有一首写冬至的诗,“黄钟应律好风催,阴伏阳升淑气回。葵影便移长至日,梅花先趁小寒开。八神表日占和岁,六管飞葭动细灰。已有岸旁迎腊柳,参差又欲领春来。”这首诗让我们感受到冬至带给人怎样美好的春梦,虽然“齐冬数九”,最冷的时日来了,可最冷的背后,藏着春的梦想和期待,严酷与和暖正是同步的。 难怪古人说冬至是“大吉之日”。难怪民间有“冬至大如年”的说法。 作为节日,中国南方和北方各有不同的习俗;即使同在北方,习俗也有不同。譬如“穿红”,太原人讲究“本命年”,如果来年是“本命年”,冬至日开始“穿红”。女人们尤其讲究,你看,大红的羽绒服映衬着红扑扑的脸,浑身的喜气将过去的晦气赶走,将来年的不顺挡在身外,和红红火火的好日子签个约照个面,那意思好像说“就这样定了!”其他人虽然不是本命年,自然也没有“穿红”,但看着别人的大红袄,心里会意着,温暖着,既是祝福也是祈福。如果遇着熟络的人,不免夸一句“好看”,对方也不说破,应和道“我也觉着不错”,随即满心地笑着。 在我的家乡,没有“本命年”的说法,但讲究“逢九”,就是本人的年龄是“九”的倍数。家乡人认为,“逢九”的年份,人的运势不好,所以“穿红”来趋吉避凶。“逢九”的人在冬至日开始“穿红”。不过,在我的印象里,家乡人比较含蓄,即使“穿红”,也会选择内衣内裤或袜子,把自己美好的心愿藏在心底,把满满的信念写在额头,好像说“穿上了,就那么个意思”。我常想,这不仅是地域习俗的差别,更是城乡地域个性的不同。和城市人相比,乡下人更内敛、质朴、不事张扬。再说饮食的不同。民以食为天,节日当然要讲究“吃法”。冬至日,南方人钟情于米团、米线,北方人则喜欢吃饺子、馄饨。不过在我的家乡却是“油糕粉汤”。这当然是因为地域农作物的不同。虽然是“靠山吃山”,却又赋予了不同吃法不同的寓意。譬如“饺子”,太原人说“今年包一包,明年好一好”,又说“吃了饺子,不冻耳朵”。而我家乡的“油糕粉汤”,寓意也很明显,“糕”者“高”也,“粉”者“顺”也。祝愿来年日子顺顺利利,舒舒爽爽,芝麻开花节节高。
既然说到“油糕粉汤”,那就说道说道这家乡饮食的一绝吧。
我的家乡吕梁兴县,位于晋西北高原,沟壑梁峁,土田硗薄,看天吃饭。沟坡梁峁以种植豆类谷物糜黍为主。豆类谷物糜黍,都是粗粮,再说长在梁峁上,产量并不高。贫穷饥饿的年代,白面难得,吃公粮的人每月供应几斤,而豆类谷物糜黍则是家常主食。豆子磨成面,糜黍脱壳就是黄米和黍米。黄米和黍米就像双胞胎兄弟,长相差不多,颜色大小也差不多,只是个性迥异。黄米生性硬朗,下锅煮熟了开花了依然各自笑,互不搭理;黍米刚好相反,就像“人来熟”,黏糯软和,粘皮带肉,彼此难分难舍。所以,黄米就是家乡人的“大米”,而黍米则是做油糕蒸“酒米”酿“米酒”的上好原料。
家乡出产黍米,所以“油糕粉汤”并不是什么稀罕饭。尤其在贫困的岁月,白面大米难得,动辄豆面黄米黍米,再说,粗粮不好消化,自然比不上白面大米受人青睐。
老话说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”,想不到,家乡的豆面黍米随着时代的发展成了餐桌上的“香饽饽”,价格之高白面大米实在难以望其项背。不过,家乡的豆面黍米,实在是物有所值、实至名归。
有道是“黄山归来不看山,九寨归来不看水”,还说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毫不夸张地说,我家乡的豆面油糕就是同类中的“九寨水”“巫山云”。这不,近几年,随着经济的发展,家乡人也开始打造品牌,以豆面、小米、黍米为主的家乡农产品品牌“山花烂漫”,已叫响网络,远近闻名。
又是一年冬至日,家乡的空气里定会早早地飘来油糕的香味。做油糕可不比下面条,做油糕可是满满当当的技术活。既要根据黍米面的软硬程度确定拌水的多少,又要有一双百炼不惧、能干利落的手。水开了,笼屉上锅,笼布要顺着锅沿扎紧扎实,目的是保证蒸汽集中。要蒸面了,却不是一股脑将拌好的面倒进锅里,而要一层层“撒”面,熟一层“撒”一层,终于要出锅了,要趁热“揣”用力“和”,那功夫可不是“吹”出来的。能否做出好吃的油糕,几乎是衡量女人会不会做饭的试金石。细皮嫩肉,看着热气翻腾刚出锅的面团,望而怯手,即使上手了,也是手在面团上“乱跳”。家乡的女人,几乎个个是蒸糕的好手,见得多做得多,气定神闲,出手快,三把两把,面团揉匀了。说笑间,热面团铺开上了枣泥,油炸的剂子已做好。一阵热浪翻滚,油香四溢,金黄的油糕已妥妥地在盆子里。喜欢吃脆皮,就趁热;喜欢绵软劲道,就捂上锅盖醒一醒。
家乡的油糕,承载了家乡人满满的生活热情和甜甜的未来期待啊!
冬至吃油糕,是家乡人铁定的习俗。如今,家乡人富裕了,饮食的选择当然更多了,可冬至的油糕腊八节的“酒米”却是生了根定了型系在了心坎坎上的。只是,如今的油糕,对家乡人来说,也是“稀罕饭”,白面大米端着,遇时节做一次油糕,油糕真成了餐桌上的“贵客”,碗里的“香饽饽”。
又是一年冬至日,但愿家乡的油糕随着叫响的“山花烂漫”品牌,走得更远香得更浓。
冬至,福至。好时好节,祝福安康,愿家乡人,愿炎黄子孙,愿福满神州!
2020年冬至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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